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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生病在床。
咳嗽,肺痛,各种炎症侵蚀着她的身体,专家断言,不出意外的话少女活不过这个冬天。
少女接受了她的命运。
每天每天,这个被断言活不过这个冬天的少女总是坐在病床上,倚着窗台,透过那小小的窗口望着那大大的天空,从清晨到晌午,从午时至傍晚,没有人知道她到底在看什么,也没有人会在意她想要看什么。
隔着冷灰色的玻璃,乌云遮日,寒风卷起枯叶飘上云霄,远处的高楼与灰暗的天幕之间隔着一道如伤口愈合后的结疤,星星点点的灯光像无助的泣泪,从漆暗的云层后滴落于这繁华而丑陋的钢铁水泥都市。
冷风吹过,窗外树木沙沙作响,忘记越冬的鸟儿在树枝上瑟瑟发抖。
少女做完检查吃过药,继续盯着窗外,没有人知道她到底想看什么,但在这最后的日子里,也没有人会管她到底想要看什么了。
透过冷灰色的玻璃,少女的瞳孔亮了,终于,在这日夜交替的境界点上,她看到了自己期待的东西——
骑着扫把的黑白魔女拖着亮闪闪的星星,逆风飞行,在她背后是长着黑色翅膀的鸦天狗少女;魔女像是卯足了劲儿,用手压住的魔女帽几乎要被强烈的风压给吹飞掉,呼啦啦的,然而鸦天狗少女好像游刃有余,甚至拿出相机,追上魔女从侧面开始啪啪的拍起照来。魔女一脸愤恨却又无能为力,甚至被对方从下方拍到了裙内风光……
噗……
少女笑了,在护士医生们看不到的时刻,少女苍白枯干的脸颊上泛起红晕,还捂着嘴一边咳嗽一边偷笑。
然后,少女拿出藏在抽屉里的日记,记下这样的语句——
“……黑白的那个和黑翅膀的那个好像在比赛,看样子,黑白的那个不行呢,还被黑翅膀的记者偷拍了好多照片,嘻嘻……”
写完这些,少女将日记本塞进枕头里,然后躺下,开始睡觉。
少女知道,今天会有个好梦……
——
朦胧间,少女恍恍惚惚来到她所熟悉的城堡,没有敲门直接走进去,穿过走廊,行过大厅,进入一间很大很大的图书馆。
自从上周第一次来到这里,少女就喜欢上了这个图书馆的主人,因为她是个很安静很恬静很文静的人,——不,也许是个魔女,少女记得听有人这么说过,——少女喜欢蹲在一边傻傻的看着对方读书。
疑似魔女的图书馆主人,穿着紫色的睡袍,和往常一样挑灯夜读,在她的面前已经摆了很厚一叠书了,但疑似魔女的女孩仍旧没有休息的意思。
“帕秋莉大人,您的红茶。”
少女第一次听到有人呼叫图书馆主人的名字,但这个声音的主人她并不是第一次看见,——这是女仆呢,而且是个很潇洒的女仆,会扔飞刀,还会用奇怪的幻术,少女很是崇拜她。
“您的红茶,请慢用。”
女仆放下精致的茶具,为帕秋莉泡上一杯香甜的红茶,顿时香气四溢。然后女仆转身离去,而这位疑似魔女名为帕秋莉的女孩只是默默地点了下头,连头也不抬,依旧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
少女觉得她有点太冷淡了,至少应该跟家人说句谢谢吧。
真是的,如果有人给我泡杯茶,即使是普通的茶……
少女有些生气,不想待在这里了,于是便跟着女仆身后走出图书馆。
可是她找不到那个女仆了,是不是她又变了戏法?
少女记得,第一次见到女仆的时候,她在一间装饰华丽的房间里给人表演变兔子的魔术。
少女依稀记得那房间的位置,于是她循路而上,可是在半路她停住了,因为她听见了乒乒乓乓的打斗声,透过走廊的窗户,在月光的关照下,她看见穿着粉色裙装背后有着巨大恶魔之翼的女孩与穿着红色衣服背着诡异七色水晶的女孩正在半空中打斗。
血色的光之轨迹,耀目的爆裂轰击,某个绿色的人影冲进战场,马上像破娃娃般被丢到一边哭泣,而蓝色的女仆像变戏法般活跃于女孩们的战场中,不时接下两方的攻击,尽管如此还是不能终止这争斗。最后,直到那个一直在图书馆里看书的女孩从城堡的破洞处飘出来,翻开一本厚厚的书招来阳光和魔法之雨,才终止了少女们的打闹。
少女看着看着,心里想,如果我能和她们一样,可以飞翔,可以尽情的打闹,还能有人敲头教训自己(咦?),那该多好啊,——不,其实只要能像正常人一样,可以随心所欲的行走,哭闹,还有父母亲人关心,那就足够了……
然后,少女哭了,看着长着翅膀的少女们被女仆和魔女教训,看着女仆为浑身淋个湿透的少女裹上毯子,看着睡袍魔女冷着脸开始训话教育嘟着嘴的红衣少女,少女哭了,她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不是因为痛苦,而是一种莫名的感动。
慢慢地,少女哭累了,慢慢地,少女恍恍惚惚,闭上眼睛。。。
——
又是一个苍白而凄冷的清晨。
没有阳光,窗外是阴冷而灰暗的乌云狂风,病房的电视里播着天气预报,说晚上会降雪。打过点滴,看了看窗子,窗外是冷硬的都市,排放着污气的车子在马路上呼啸,匆忙而不知其目的为何的人们充斥于灰白的水泥钢筋之中,少女不知道今天还不能不能看见幻想,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盯着那片什么也没有的天空。
护士临走的时候没有关上电视,于是,少女的眼睛看着窗外,耳朵听着电视里的新闻:
新闻里说,虽然大部分大学毕业生找不到工作,但ZF会有解决办法;新闻里说,灾区的重建不允许贪污;新闻里说,房价高,并不是什么坏事;新闻里说,经济危机并不严重,专家有办法解决;新闻里说,少年上街杀人,是因为学校和家长没有教育好;新闻里说,X流感没有变异,死人属于正常;新闻里说,2012年世界末日子虚乌有……
这个世界发生过什么,正在发生什么,将要发生什么,都和自己无关。
从那个时候开始,少女已经是被这个世界抛弃的存在了,而她也将要完全摈弃这个世界了。
冷风卷在窗子上,屋内的暖气和混合了少女的气息,为灰冷的玻璃蒙上一层水汽,少女伸手,擦出一片光滑,透过这片洁净少女又看到了自己希望的景象。
那是一名脸上写满了“不要来烦我”的红白少女,她慢悠悠的飘在半空中,而那个黑白的家伙却跟在她的后边,笑着在红白少女耳边说了些什么,却惹了对方不高兴。然后两人开始争吵,最后开始打架,华丽的弹幕在天空盛开,亮彻天穹……
——还是,只有我能看见吗?
护士进门,惯例的吩咐少女好好休息,今天值班的医生护士人少。
——果然,只有我能看见啊。
护士关上房门,踏着轻快的步子离开。
少女望天,伸手,却只能触到冰冷的玻璃;渐渐的,仿佛伸手可及的绚烂弹幕散开,消弥,灰暗的乌云想要解除禁锢住自己的厚重,洒下今冬的最大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大雪铺盖了天地,充满了少女的视野,除却都市中模糊的灯红酒绿,天与地之间只剩下那刺目的白和黑。
病房里静悄悄的,哒哒哒哒,床头的时钟勤劳的履行着自己的职责,钟面上,显示着12和24两组数字,而每天每天玩着追逐游戏的两根表针马上就要迎来这一天最后一次,或者说明天第一次的重合了。
少女开始咳嗽,使劲的咳嗽,咳出了血,肺部好像要坏掉了,呼吸艰难起来,但她的脸色却出奇的好,红晕在脸颊上扩散开,她好想做梦了……
恍恍惚惚,她来到一间坐落在山顶的古老神社。积了雪的神社外,有活泼的少女们打雪仗堆雪人,调皮的冰精好像看到了少女,伸出手邀请她加入自己一伙儿,然而长着两只尾巴的少女却气呼呼的推开少女,说这是她和冰精的私人恩怨……
然后少女被笑嘻嘻的绿衣少女拉进神社,然后推销了她奇怪的黄瓜。接着又被叫着“糟糕了”的绿衣少女拉进神社的房间,在这小小的空间里,少女看到一群和她同样年龄的女孩围着桌子暖炉喝酒玩闹,少女看见了她的梦——
有着粉色头发的蓝衣少女以惊人的速度吞食着食物,不过幸好长着九条尾巴的蓝色欧巴桑不停的往火锅里填料才不至于断炊,在另一边,挎着刀的银发少女哭丧着脸想要追回被梳着红色羊角辫的高个少女抓住的白色幽灵状物体,还好手持令牌的矮个子戴冠少女狠狠的敲了那个做坏事的家伙,而淡定的蓝衣女仆巡于席间,为大家空下的酒杯添上美酒……
还有那个冷冰冰的魔女,虽然不怎么说话,却被黑白的家伙强灌了很多酒,脸蛋红彤彤的,而某个带着人偶如同洋娃娃般的金发女孩,满脸怨念,努力地挤到黑白色的身边,刚想要和她说什么话,就被背上有着七彩水晶的小女孩一把拉开,占据了黑白色身边的位置;而在另一边,粉色的恶魔之翼依在红白色身边不停的劝酒,嘴边还带着坏坏的笑容,而某个身上绑着酒葫芦的长角女孩直接挂在红白的身上,呼噜噜的打着酒鼾,收起黑色翅膀的记者,拖着长着可爱狗耳的仆从,趁乱拍摄,好像得到了不少很棒的照片……
最后,少女看见了坐在红白
色身后的紫色,紫色的少女脸上带着温暖的笑容,向她伸出手来——
“这里是幻想乡……”
幻想乡?
“对,这里是幻想乡,是抛弃了一切现实,或者说被现实抛弃了一切的人和妖怪的最后幻想之所……”
紫色的少女说完,打开折扇,在空气中划开一道缝隙,“欢迎来到幻想乡。”
紫色的少女笑着说道……
——
少女睁开眼睛,窗外是迷茫的雪和漆漆的夜,她伸出手,伸向那道现实与幻想的隙间——
“幻想乡,我来了……”
少女红扑扑的脸蛋上绽放出她有生以来最美的笑容,笑着笑着。。。
那些光阴的故事,有的被埋进了灰暗的墓地,有的站立在阳光之中。
少女的故事没有人知道,但
那些美丽的温暖,将站立成诗,传诵在幻想与理想之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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